闻言，宋晏与沈凝双双沉默了。
对于姚皇后，情绪最复杂的自然非宋晏这个亲儿子莫属。
理智上，他能理解姚皇后的选择。
是想，若他的阿凝被人阴谋杀害，他一定也会不惜一切的想要为她复仇，哪怕山河飘零，马革裹尸，哪怕万人唾骂，永坠无妄地狱。
可感情上，他无法原谅她的抛弃，她的‘背叛’。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她都陪在那个所谓的最恨之人身边，甚至还会与他对花饮乐，对月谈情。
恕他实难越过心中的那道儿坎儿。
他能做的，大约只有不眼睁睁看着她死亡。
所以，姚皇后，他要救。
若她愿意回到大盛，他也愿给她一方净土，颐养天年。
但也仅仅如此。
宋晏薄唇紧抿：“孤以命人去探姚皇后的口风，她若愿意，随时都可以回来。”
“阿凝，孤军中还有要事，你照顾好自己，别让孤担心。”
沈凝知他心中不快，也不说穿，只是今日，她却也是想去军中走一走的。
看了一眼紫苏，紫苏会意，立刻从一旁的矮几上抱起厚厚一箩事先整理好的册子，上前一步。
宋晏挑眉：“这是何物？”
沈凝笑笑：‘殿下，阿凝幼时学习过一段时间排兵与布阵，到时候大齐几位资历深厚的老将军都曾教习过阿凝，这些是阿凝这段日子整理出来的一些阵法与破阵攻城之术，兴许殿下看了，能有些启发。’
宋晏眼眸倏然一亮。
“齐皇可回当真要哭了，姚皇后当真好算计。”
据他所知，大齐最富盛名的那几位老将军，几乎可以说是如今齐国战场上所有领军将领的老师。
自然而然的，其中大部人的战术战法都承袭那几位老将军，即便少有几人在其原有基础上改进的，也免不了还有从前的影子。
“阿凝，辛苦你了，这些孤一定会好好看，且会与各位将领共同钻研，阿凝，此番得胜，孤要给你记头功。”
沈凝不好意思的咳了咳，“想来应是该有些用处，却也没殿下说的那般夸张，殿下，阿凝对这些熟悉，不如让凝也去军营里同将士们一同操练试试吧~”
宋晏想了想，点头：“如此也好，只是军中辛苦，孤怕是也不能照顾周全，要委屈阿凝受累了。”
金秋在一旁看着，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羡慕。
从前，她只觉姐姐太辛苦，日日夜夜除了读书，便是习武，学医，当然还有女子六艺也一样没落下。
一年从头到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无自由，无喜好，只除了母后填鸭式的教育。
而如今，她才知，从前的那些辛苦，原是为了以后更长人生里的从容，淡定，与心爱之人齐头并进。
也唯有如此，才能配得上那个令无数女子艳羡的位置。
沈凝注意到了她的异：“金秋，可想与姐姐一起？”
金秋摇了摇头：“不，我什么也不会...还是不去给姐姐姐夫添乱了。”
沈凝抱了抱她：“不要妄自菲薄，既然你不去，那我正好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金秋勉强笑笑，有什么重要任务是她能做的？
沈凝又给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将怀中的阵图之物交给石峰，转而又指了指长案上堆得满满登登的册子。
“秋公主，这些是公主近三年田赋和商铺方面的私账，还请您尽快清点一番，将其中二分之一整理出来，公主要用这些银子替将士们置办一批新的冬衣。”
沈凝：“金秋，我记得，你自小在算学上极有天赋，也跟着母后学过一年的看账，所以姐姐就不客气了，这些都要辛苦你了。”
“且之后一应采办事宜，姐姐也不想再劳烦他人，就统统由你统筹采买统计和分发，你可有信心做好？”
金秋眼眸中的光渐渐亮了起来，重重点头道：“阿姐放心，我一定能行。”
沈凝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好，连翘和茱萸都留在你身边，让他们帮着一起弄，虽说是越快越好，可你也要懂劳逸结合，别把身子累坏了。”
“有事，就派人去军营通传一声，不可冲动，最好也出府，这里到底是边疆，难免混了各国的探子在其中，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金秋：“阿姐，我都记下了。”
沈凝又看向宋晏：“殿下，走吧~”
二人很快离开，这一日的军营注定因沈凝的到来而热血沸腾，气势高涨。
而府中，金秋也与连翘茱萸二人一起，有条不紊又废寝忘食的埋头整理着。
这一晃，便又是三天过去。
白祁带着姚皇后的口信，风尘仆仆赶回了宛城。
然，听完姚皇后的口信，沈凝却是深深的蹙起了没有。
母后竟是不肯过境，看着架势，只嘱托她照拂好亲信家人，却对自己撤退之事只字不提。
莫不是...母后根本就不曾想过回来？
沈凝忽的起身：“殿下，请允阿凝去一趟鹤城吧，母后她分明是存了死志。”
她大约懂，母后是怕见到宋晏。
这对母子，如今真真是‘近乡情怯’，明明心里最在乎之人的位子永远留着彼此，却也近二十年的分离和是非，而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她若不去，只怕母后绝对不会回来。
她若去，便是用些特殊手段，也一定要将母后接回来。
奇迹般的，宋晏没有没有反对。
他比沈凝预想中的平静许多。
“阿凝，人手和一应所需孤早都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出发。”
沈凝第一次主动拥住了他的腰身。
“殿下，谢谢你，殿下，谢谢你愿意先迈出这一步，阿凝一定会将母后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你也要像阿凝保证，照顾好自己，若是等我回来，发下殿下瘦了...伤了...哼哼...”
宋晏低笑出声，紧紧回抱住了怀中少女。
这一夜，二人皆在宋晏的营帐之中，和衣而眠。
次日一早，天边刚亮起浅浅的鱼肚白，沈凝与白祁一行三十几人的小队，便准备妥当，在宋晏的目送之下踏上了前往大齐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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