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九重宫阙时，太极殿的鎏金铜鹤香炉正吞吐着青烟。卫蓁蓁隔着珠帘遥望龙椅上的容珩，他昨夜批阅奏折时被烛火燎焦的袖口还未来得及更换，暗紫色的眼圈昭示着彻夜未眠的疲惫。随着铜钟九响，贺连州拄着玄铁帅杖踏入殿中，铠甲上的玄鳞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皇后娘娘干政乱国，与外臣私通，此风不刹，国将不国！”贺连州的吼声震得丹陛上的蟠龙浮雕簌簌落灰。他猛地展开一卷泛黄的信笺，朱红批语在“清君侧”三字上格外刺目，“太子殿下的密信流落民间，字字直指皇后与萧沅图谋不轨！”
群臣顿时哗然。御史大夫的象牙笏板撞在蟠龙柱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户部侍郎的官服被冷汗浸透，紧贴在佝偻的背脊上。卫蓁蓁望着那封所谓的密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信笺边缘的云纹火漆看似精巧，却在倒钩处少刻了第三道弧线，这正是贺家仿制千机阁密信时难以察觉的破绽。
“贺国公这是欲加之罪。”卫蓁蓁缓步踏上丹陛，月白色凤袍拖尾扫过冰凉的玉石台阶。她抬手示意女官捧上檀木匣，匣中十二封密信整齐排列，最上方的信纸还沾着漕船之战时的江水痕迹，“这是千机阁历时三月收集的证据，证明贺明远走私案与贺家息息相关。至于太子密信......”她取出一方丝帕，上面赫然印着贺府专属的白虎纹章，“半月前，贺家三公子的贴身小厮，正是用这块丝帕包裹密信，转交至江湖黑市。”
容珩猛地拍案而起，龙椅上的鎏金蟠龙在他身后张牙舞爪：“贺连州！你竟敢伪造太子手谕，意图颠覆朝纲！”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起梁间栖息的寒鸦。贺连州却不慌不忙，摘下头盔掷于阶前，白发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老臣征战半生，一片赤诚日月可鉴！既然陛下听信妇人之言，老臣这就解甲归田！”
朝堂陷入诡异的寂静。兵部尚书偷偷擦拭额角的冷汗，礼部侍郎低头默数朝靴上的云纹，唯有萧沅紧握笏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卫蓁蓁望着贺连州故作悲壮的身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刑场上，他也是这般大义凛然地宣读卫家罪状。颈后的星纹玉璧开始发烫，提醒着她眼前这场闹剧不过是贺家的缓兵之计。
“且慢。”卫蓁蓁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标注着边疆布防，“贺国公既言解甲，不知可否解释，为何雁门关的守军在三日前突然抽调半数精锐？”她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贺家军驻地，“这些将士，如今正往京城方向而来。”
贺连州的瞳孔骤然收缩，玄铁帅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皇后娘娘这是血口喷人！边疆局势吃紧，老臣调兵乃职责所在！”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暗卫滚鞍下马，怀中的密函还在往下滴着血水：“启禀陛下！贺家军前锋已至潼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太极殿瞬间乱作一团。文臣们争相往柱子后躲避，武将们拔出佩刀却不知该指向何方。容珩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贺连州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原来你早已狼子野心！”贺连州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帮你平定七王之乱？又是谁替你守着这万里边疆？如今却要卸磨杀驴！”
卫蓁蓁握紧袖中的星纹玉璧，玉璧与颈后印记共鸣，在掌心烙下灼热的痛感。她知道，贺连州这是在赌——赌朝堂无人敢应战，赌容珩不敢轻易动他的嫡系部队。而更可怕的是，幽冥教的势力或许早已渗透进这支叛军之中。
“陛下，臣请命带兵平叛！”萧沅突然出列，他的月白色官服在一众绯袍紫袍中格外醒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十日之内，必破贺家军！”他转头望向卫蓁蓁，目光中带着决绝与温柔，“也请娘娘保重龙体，莫要再涉险。”
卫蓁蓁心中一颤。她想起昨夜萧沅在椒房殿为她换药时，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秦淮河畔那个为她折柳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但她更清楚，贺连州老谋深算，此次叛乱背后定有幽冥教推波助澜，仅凭萧沅一人恐难力敌。
“陛下，臣妾也请命。”卫蓁蓁福身行礼，凤冠上的东珠摇晃出细碎的光影，“墨家新研制的霹雳车已准备就绪，臣妾愿亲往前线督战，将贺家叛军与幽冥教余孽一网打尽！”她的声音坚定如铁，却在提及“幽冥教”时微微发颤——漕船之战中噬心蛇的剧毒仍在她体内蛰伏，每到深夜便如蚁噬般折磨着她。
容珩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握紧腰间的龙纹佩剑，最终沉声道：“准奏！萧沅为平叛大元帅，皇后为监军使，即刻点兵出征！若有延误，军法处置！”他的目光扫过贺连州，“至于贺连州，暂押天牢，待战事了结，再行发落！”
当卫蓁蓁与萧沅走出太极殿时，乌云已遮蔽了半边天空。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萧沅为她披上玄色披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腕间的旧伤：“此去凶险，万事小心。”卫蓁蓁望着他眼底的担忧，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般护着她逃离卫府废墟。
“我们一定会赢。”她轻声说，握紧了腰间的星纹玉璧。风起云涌的朝堂交锋暂时落下帷幕，但真正的生死之战，才刚刚开始。而贺连州被押往天牢时那阴鸷的眼神，还有幽冥教隐藏在暗处的黑手，都在提醒着她——这场为卫家平反、为江山社稷而战的征途，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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