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觉得自己的感情运不错。第一次正经谈恋爱就遇见了欧阳素这样合拍的人，我们之间偶尔也会有些小摩擦，但往往只需要一顿火锅的时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赌气的表情，毛肚在红油锅里翻滚的间隙，那些不愉快也跟着消融了。以至于我常常忘记，这世上大多数的爱情，并不都像我们这般顺遂。
直到那个阴雨绵绵的周三下午。
我正在录音室调试新设备的参数，蒋丽娜突然推门而入。她今天反常地没穿那双标志性的十厘米高跟鞋，素净的脸上连日常的浓妆都省去了，眼睛下方泛着淡淡的青色。
"请三天假。"她开门见山地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我注意到屏保照片已经从她和齐甄的合照换成了工作室的logo。
"没问题，"我顺手拿起日程表，"要帮齐甄一起请吗？"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蒋丽娜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瞬间苍白的脸。
"不用。"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分手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将她的身影折射成模糊的色块。直到她踩着平底鞋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反应过来该说些什么。
当晚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在工作室楼下的小酒馆找到齐甄时，他面前的威士忌已经空了三杯。这个向来注重形象的鼓手，此刻衬衫皱得像抹布，头发也乱蓬蓬地支棱着。
"她说我太无趣。"齐甄转动着酒杯，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某种嘲笑，"说跟我在一起像在跟机器人约会。"
我这才知道，这场分手早有预兆。蒋丽娜喜欢即兴的冒险，齐甄却连约会都要提前三天做Excel表格；蒋丽娜心血来潮会半夜开车去海边看日出，齐甄却坚持每天十点半准时睡觉。这些差异曾经被热恋期的甜蜜掩盖，如今却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上周她生日，"齐甄苦笑着掏出手机，相册里是精心制作的九宫格惊喜派对策划图，"我连气球颜色都按Pantone色卡编号准备..."
而蒋丽娜当天临时起意去了迪士尼，手机没电失联整晚。
次日清晨，我在茶水间堵住了来取东西的蒋丽娜。她正把办公桌上与齐甄有关的东西扫进纸箱——包括那张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留下的谱子，边角已经泛黄。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突然开口，手指抚过谱面上齐甄写的批注，"他连吵架都要先列提纲。"纸箱里躺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我瞥见扉页上齐甄工整的字迹：《让Rina开心的100种方法》，每条后面都打了勾。
与此同时，周颖在女厕找到了崩溃的蒋丽娜。透过半掩的门缝，我看见她像抱小孩一样把蒋丽娜搂在怀里，后者精心打理的卷发哭成了一团乱麻。
"他根本不懂！"蒋丽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完美无缺的约会程序！"
周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摘下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她把戒指放在蒋丽娜掌心："我爸当年追我妈时，把文工团汇演的门票藏在《毛选》里送给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戒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最浪漫的从来不是完美，是笨拙的真心。"
我从未想过，像齐甄和蒋丽娜这样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会有走到分手边缘的一天。
那天傍晚，我推开排练室的门，看见齐甄一个人坐在鼓架前，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节奏。汗水浸透了他的白衬衫，黏在后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形状。鼓棒在灯光下划出残影，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她已经三天没回我消息了。"齐甄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鼓点却越发急促，"我给她订了她最爱的那家日料，送到她家门口...她让外卖员原封不动地带走。"
我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上面系着的缎带已经有些松散——那是齐甄为他们的周年纪念日准备的惊喜。这个连排练都要精确到秒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茫然。
与此同时，周颖在酒吧找到了蒋丽娜。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缩在卡座最阴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排空酒杯。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披散着，睫毛膏晕染成一片，在脸上留下黑色的泪痕。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蒋丽娜一把抓住周颖的手腕，指甲在她皮肤上留下浅浅的月牙，"上周我发烧到39度，他居然给我发了份详尽的《感冒康复时间表》..."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要的是他的拥抱，不是他妈的数据分析！"
周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霓虹灯变换的颜色在她们脸上流转，将这一刻的脆弱与柔软照得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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