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闻言就要让侍卫去拿自己的箭，一旁人道：“陛下，这不合礼数。”
他目光往下一扫，南烨将随从手里的弓箭递过去：“用我的吧。”
人群里有些哗然，小声的议论纷纷。
外面如何传言都是传言，没有亲眼见过就不一定是真的，可现在瞧瞧，这边才要弓箭，那边就递过来了。
裳华面上没有任何异色，道谢之后将黑玄木的弓接了过来。
她握在手里轻轻颠了颠，感觉到这是一百二十石的弓，不由心中讶异。
一个不擅骑射的人会随手带这么大力的弓？
看来他的传言在外面都不尽其实。
黑玄木是少有的材料，做成弓箭所耗费的木料也十分多，裳华摸着这弓身光滑无比，触手舒适，比上次在梅林宴时用的要好上不少。
这黑玄木如此滑润，并不是工匠的手艺好，而是因为常年使用，手将弓身给磨成了这个样子。
方才还听人说南烨从不参加梅林宴，不擅骑射又一无是处，现在想想都是一堆废话。
发现南烨的秘密一点也不让裳华觉得高兴，反而让她有些郁闷，只从这弓身她就能认定南烨射艺绝对不差，这回下场狩猎，她又要多一个对手了。
箭支是这次统一提供的，侍卫递过来一个箭筒，里面装着二十来支箭，前方摆了靶子，二十丈的距离，不算远却也绝不算近。
“这小姑娘，真的有这等射艺吗？”德妃捏着一只灯笼鬼放进嘴里。
陶婉公主嗔道：“不行，再厉害也不能比我厉害。”
德妃笑着拍她的手：“好好好，就你最厉害。”
裳华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往弓上一搭，没有瞄准靶子，却突然回头看了程佑兰一眼。
“你看我作甚！”对上目光，程佑兰没有半点好气。
裳华好脾气的一笑，回过身来，对建元帝道：“陛下，民女突然想到，单只是射出参连井仪箭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玩个有趣的如何？”
“哦，你有什么有趣的玩法？”
裳华笑着看了程佑兰一眼：“民女就给陛下展示，程小姐今日射不中靶子一次。”
“你！”程佑兰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建元帝也有些不解，裳华竖起一根手指，道：“总所周知，程小姐射艺出众，若是不表演一番实在可惜，不如就让程小姐来射靶子，而我在一边干扰。”
“用什么干扰？”程佑兰瞪眼道。
“自然是用箭。”
话音才落，就有人“嘶”了口气。
以箭击箭，这比射井仪参连还要难一些，既要准，又要快，还必须狠。若想将他人射出的箭击落，就要精确计算箭支的速度，还要有比别人更大的力道，不然绝不可能将箭支击落。
最重要的一点，干扰的人是后出箭，这速度一定要比前人更快才行。
而且在不同的方向出箭，对视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总而言之，程佑兰射的是不动的靶子，而裳华射的就是飞速移动的靶子，这难度就不是高上一点半点了。
“今日我的目的就是让程小姐一次也摸不到靶子，若是程小姐胜了我，狩猎也就不用比了，我自行认输。”
程佑兰面露凶相：“你瞧不起我？”
裳华弯唇：“程小姐难道连靶子都不敢射？”
“我有什么不敢的！”程佑兰心底呸了一声，回身大喝：“拿我的弓来。”
程大将军看的头疼，这个闺女，就不能有一回不意气用事？三两句就着了别人的道，吃亏了都不知道。
输了自然是成就了别人，可赢了也不是见光彩事，毕竟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想到此处他看向场中的小姑娘，眉头微蹙，以前也没听说许副统领家里有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啊，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随从很快送来了程佑兰的弓，没想到也是一百二十石的，上面痕迹斑斑，不知用了多久，又做了什么才成这个样子，光是让人看着就心慌。
建元帝面上带着兴味的笑容：“真没想到，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比试，我大齐的女子不输男儿啊。”
底下一片陛下圣明的拍马屁声。
程佑兰抽出一支箭来，这箭是猎场统一制的箭，竹子做的箭身，箭头是铁制的，尖锐无比，后头的羽毛则是各色的鸟羽。
不一样的颜色，是为了分清射中的猎物都是谁的。
她朝裳华狠狠瞪了一眼，搭上箭，眼睛一眯，瞄准靶子，很快就松了手。
这样的速度出箭，已经是非常快的了。
众人视线还都在这只飞着的箭上时，旁边陡然又飞出一支箭来，“铮”的一声，箭头相击，隐隐有火花闪过，程佑兰的箭没被击飞，却是被这一撞偏了方向，噗一下掉在了靶子前。
“好箭！”
一阵喝彩声响起，无数目光朝裳华这边看过来。
裳华放下胳膊，左右手轻轻相击，无人听到的心里，正响起一声笑语。
“做的好。”
经过这么多天的锻炼，又有灵气淬体，许裳华已然不是在梅林宴上的那个人了。
程佑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头又去抽箭，这一回速度比上一回还要快，才刚抬起就射了出去。
可这次众人却不瞧她了，视线放在裳华身上，却见她速度比程佑兰更快，连瞄准都没有，箭就已经脱手而出。
“劈啦”一声响，却是程佑兰那只箭在飞到一半就被击中，箭身本就是竹制，被尖锐的铁箭头一刺，直接劈裂开来，掉在地上。
“……真是，好箭法。”
这样的比法果然刺激，比单纯的射箭好看多了。
程佑兰紧皱着眉头，这回却是没看过来，深吸一口气，竟是伸手摸出四支箭来，一起搭到了弓上。
“井仪箭？莫非程大小姐也会井仪箭？”
议论声起，程佑兰却是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靶子，神色郑重。
井仪箭是要四箭连发，同时命中靶心，稍有一点差池，少了一支箭没中，都称不上是井仪箭。
这对力道，准确，速度的掌握要求都是十分高的，程佑兰没有带护指，拉弓的手被紧绷的弓弦勒成了青白色，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她原本手上便有的伤痕。
这一刻，裳华看着她，突然觉得她也没有那么的讨人厌了。
认真做好一件事情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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