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之事最是扑朔迷离，许裳华胆小怕鬼，听她这般说，不由吓的呆住了。
“你是说……以后你走了，我也不能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体吗？”
她怯怯的，声音有些可怜。
裳华道：“如果你不变强，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每日带着你锻炼，你可能明白？”
许裳华听不太懂，但大致知道，她若是变得越弱，就越没有身体的主动权了。
“我用了你的身体，就要报恩，保你性命，许你名声，只要你下辈子能过的好，我才能摆脱这因果。”
她这话说的是真的，世间因果循环，就是连九重天上身份最高的神君也无法摆脱的。
神君欠了人情都要还，更何况是她呢。
“可是，一定要比射艺吗？”许裳华有些可怜。
裳华见她听进去了，松了口气：“既然说了就要比下去，不过我们随意射几箭，就算认输了。”
“可是，”许裳华听她说要认输，想起那本静慈师太的大藏经，心中不舍：“彩头不就输了吗？”
“这个时候还去管彩头，你也是心够大的。”
输给朱瑾璐是这些人都笃定的事情，就算真输了也无所谓，反而若是不比就直接认输，是对朱瑾璐的不尊重，不管怎么说，她只要表面上看上去很尽力就行了。
裳华不再理她，和杨彤月示意无事，朱瑾璐便搭弓又射了一箭。
因为方才起了风，这支箭堪堪钉在靶心的边缘，若是再往外一点，就不能算一分了。
“靶心，中！”
站在靶子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宣布道。
这边裳华又用右手拿起了弓，左手搭箭，颤颤巍巍的瞄准靶子，这次比上次撑住的时间还要短，才刚拉满弓箭就飞了出去。
疾驰的箭被风一吹，还在空中就偏了大半，歪歪扭扭的跌落在靶前，这次比上次那支还要丑些。
哄笑声越来越大，因着两支箭都失误，众人都已经认清了她的实力，不再像方才那般以为她是不适应。
“我当是有多厉害，一直追着人要比骑射术数，原来却是个花架子。”
“田小姐可是被吓的不轻呢。”
“有些人，没有点头脑怎么能到这梅宴上来呢，可惜都是歪脑筋。”
“……这话是说的不错。”
“只可惜大话说过了头，现在没法圆了。”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不加掩饰，如同海浪一般奔涌而至，许裳华已经白了脸，才刚刚因裳华劝慰鼓起来的一点勇气，此刻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一颗不大不小的桃子砸了过来，正砸到她的手背上。
生疼，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看，连我这个都中了！”
尖锐的笑声像手中的利箭一般，一根根往她心里扎，右手一松，那弓差点就掉了下去。
许裳华面色惨白，她陡然想起才刚来到京城的那一年，许家还没有搬到玉清道上，只是住在城西的一个小巷子里，她懵懵懂懂的出来玩的时候，旁边邻居住的是京兆伊养的外室，那个外室的女儿，三四岁的模样，却比一岁的她高了一个头，用小臂粗的羊拐敲她的头，将她的额头敲的一片青紫，说她是乡下来的粗鄙村姑，不适合住在繁华的京城里。
她当时什么都不明白，头都快被敲的流血了，这时许凌从家里走出来，看她被打，不仅不帮她，反而嫌她丢人，不顾她的哭喊，将她抓着他衣摆的手挣开，一脚将她踢到了墙角。
她想起那年的秋天，家里最好看的三叔娶了妻，隔年三婶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然后父亲也娶了妻，也给她添了一个妹妹。
三岁的时候，她搬着小凳坐在门口晒太阳，嘴里吃着娘亲在外头带来的花糖，比她小一岁多的许嫣然，突然出现抢走了她手中的花糖，将她推到地上，那个时候，大姐就站在许嫣然身后，目光很是挣扎，她那个时候看不懂，只是哭，因为摔倒地上的时候划破了胳膊，流血了，很疼。
却没有人来给她包扎。
五岁多的时候，续母给许清蝶请启蒙先生，问她要不要也一起上学，她想点头，许嫣然却跟她使眼色，她吓的没敢再答应，等续母走了，许嫣然却带着许凌将她打了一顿。
八岁的时候，她在上元节时被许嫣然悄悄遗弃在河边，晚上差点被冻死，到半夜才被焦急的李氏找到。
十岁的时候，母亲给她置办了首饰，她只带在头上一小会儿，就被许嫣然全部抢走，她不松手，就被绑在树上，半天才放下来，勒的全身都是青紫的痕迹。
她还记得每次如此，李氏都哭的很难过，也闹过几次合离，可每次都被祖母拒绝了，许家不愿意放母亲走，也不愿意管她被许嫣然欺负成什么样子。
她不再愿意出门了，哪怕只是在变得很大的家里走动。
但是许嫣然依然到她这里抢好看的首饰，好看的摆件，只要有了新的好东西，她总是拥有不了多久，就会被拿走。
有一次李氏给她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月牙儿玉钗和一对玉兔捣药的耳坠，她还记得许嫣然放光的眼睛，她不愿意给，许嫣然就扯住她的头发，强行抢去，将她的头发扯下一把，耳朵都被拽的流了血，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带任何东西。
十一岁的时候依旧被这样欺负……
十二岁的时候出去参加宴会，许嫣然总是第一个上去说她如何，一整个宴会上，全都是这种鄙视的眼神，嘲讽的笑声，指指点点的动作。
那时她还只是难过，只是暗自垂泪，直到有一次，许嫣然偷了她的帕子，将绣有她名字的手帕丢到了男子聚会那一边，被人捡到之后，那男子还以为她是芳心暗许，怕她过于纠缠，在宴会上时就当众委婉的拒绝了她。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时候的讥讽声，被千夫所指，被无数人嘲笑，所有的人都像看一个耻辱，一个罪人一样看着她，她百口莫辩，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仿佛被整个世间都遗弃了。
许嫣然带着头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盯着她，将她推到宴会的桌案上，说她是许家的耻辱，说她丢了她们所有姐妹的脸面。那个时候，许清蝶和许妍就站在对面看着，目光里全是不赞同与淡漠的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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