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
他气急大吼一声，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选择那丫鬟的提议，因为至少这样，他还能有颜面存在。
于是乎，跟在其中一个丫鬟的后头，负气走出了房门。
“再去叫人来！”
见此，严大娘赶紧冲着身旁几个丫鬟挥挥手。几个丫鬟见此，一时间手忙脚乱，两两相撞在一块，然后马上调整好，纷纷逃一样地出了房门。
刚刚几个还在跟严大娘争吵不休的几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副模样的江孟氏不敢再言语。
“哼，百无一用是书生！”
借此机会严大娘忍不住埋汰了一句。关于骂文化人的话，她可是存了一大堆，哪怕他们继续跟她杠，她也没在怕的！
“！！”
几人皆吹着胡子齐刷刷地用眼睛瞪她，但是依旧不张嘴。因为此时的他们已经感觉到江孟氏的气息的可怕了。
现如今，江世明躺在了床上，唯一的香火江志成又是个极其孝顺的，不久之后，恐怕这江家可就是江孟氏的了！
江家这是要变天了！他们还哪敢再说什么？
虽然说江孟氏再命丫鬟去请了他人，可他们心中个个都如明镜似的，清楚得很！一次两次可能会有错，可这都第三次了，杜易宗又是在圃城里医术公认最好的大夫。
事已成定局，他们现在可能都自身难保了。
“老夫人……”
严大娘看着情绪有些癫狂的江孟氏，心中不禁担忧起来，轻轻叫了她一声，但没有回应。
江孟氏现在好像已然听不到周身的变化了。只见她瞳孔缩着，只盯着一个地方，嘴巴微张，神情呆愣，似陷了什么魔障一般。
“老夫人！老夫人！”
严大娘见此感到不太对劲，立刻跑了上去，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肩膀，口中不停地叫喊着。
可惜，任由她怎么晃，江孟氏依旧保持着这副表情。
“你说，这是真是假……”
正当严大娘和剩下的几个丫鬟差点急出眼泪时，原先毫无反应的江孟氏忽然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问她。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但众人却都深深感受到了这事对她来说有多大的刺激。
她爱了他几十年，爱而不得半生的光阴，如今却得知他难久于人世，这要她怎么接受！如何接受！
“老……老夫人……”
这要她怎么回答……
若说是，一定会刺激到她；若说不是，给了她希望之后，之后如何？要怎么圆？估计比现在更难受吧……
“连红，你说实话……说实话！”
她猩红的眼眸看着严大娘，癫狂的神情透着浓浓的急切，她渴望得到一个与她心中所盼望一致的回答！
但又恐慌。
“是！”
严大娘不忍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狠，咬牙皱眉地将这残酷的现实吐露在她面前，将原本已经残破的纸窗四分五裂，尽毁！
萧萧的冷风从失了纸糊的窗户灌了进来，如夜里抓人吃人的妖怪，令人万分抵触！
可即便是万分的抵触，她还是要说，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她不愿意江孟氏一辈子活在自己随时会被戳破的幻想里。
而且在她看来，江孟氏为了江世明已经耗费了太多，不能再这样受其折磨下去了！
绝对不行！
“不……不会的！不会的，明郎不会的！活着！不会！”
她说话已经不连贯了，只是不断重复几个词，他人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老夫人！小姐！你醒醒！死的是他，不是你！你忘了他曾经是如何待你的吗？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这样折磨自己！”
见此，严大娘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大力地晃着她的肩膀，颇有一种不把她摇醒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连“在乎”这两个字眼都没有落到你身上！何必呢！你可是堂堂孟家大小姐！
金枝玉叶！
“可是，没有他！我怎么办啊！”
江孟氏再次抬头看着她，眼中皆是迷茫恐慌，大声吼出了心声。
她要怎么办？
这些年的她的精神支柱就是江世明！她难以想象失了他，她要如何？
那是几十载，不是几十天！
“我要怎么办啊？我呜呜……连红！我如何是好！呜呜……”
泪水终究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眼。
“小姐！没事的，连红在啊！连红一直都在的！连红会陪着你的……”
无法，她只能这样安慰她，希望自己尽可能地抚平她此时激动的情绪。
这样的江孟氏与五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江世明的她被着迷后，乞求家里人时所差无几。
都是这样的迷茫，不愿，害怕……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一直都会在的！小姐！你还有好些时日，你有自己的生活！你为了他生活了大半，也该为自己活一把了！”
“为自己活一把”这话还是何南枝同她说的。
“自己？”
江孟氏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话。
“对呀！自己！”
此时的严大娘已然是老泪纵横了。
“你说不要我老为了照顾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也要有一个养老送终的人。可小姐你也一样啊！该为自己活一把了！”
“不，算了……呜呜呜……”
她跪倒在地，掩面痛哭，周身似被什么束缚住。
“小姐……”
严大娘气急，对她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办。为自己活一把于常人来说太过简单，可她跟着她身边多年，知道让她不再去想江世明，让她为自己活着，于她实在是这太难了。
但是必须得这样！
跟在江世明的几个老奴仆心中狠翻着白眼，对于严大娘所说的话他们心中极为不耻，认为这是妄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女子的三从。
既然她嫁给了江世明，那么她就应该一辈子都用到江世明身上！
这是身为女子，本应该做的。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反驳，毕竟这样的情形还是少说话的好。
“咳咳……”
正当二人护抱着哭泣不已之时，床上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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