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影额头冒出密密一层汗，觉得魏王此刻暴怒，只是碍于部下在一旁，极力忍耐而已。
裴执冷静下来后，觉得有些头疼。
徐友珍是他老师，除了好色没有什么缺点，对裴氏忠心耿耿，从不敢妄议魏王。
斩龙卫特意提及过，徐友珍现下驻守京外，与徐夫人连书信交流都少，不知晓这些事，私底下也从未对王妃不敬。
还有半个月，各州刺史和守将需进京述职。
裴执从信纸中抽出一张，语气冷淡：“送给裴姝。”
他瞥了一眼剩下的信纸。
“烧了。”
赤影默默拿走信纸后退下，裴执想起今日还未回关雎院，不知道虞听晚喜不喜欢那盆龙游梅。
掀开关雎院内室的珠帘，他心情才好些。
“今日我生辰，特意送了你喜欢的梅花。”
虞听晚正用脂粉往颈边抹，骤然听见他说这话，少了三分恼意，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你过生辰，怎么反倒送我礼物？”
裴执走到她身后，拿过螺钿粉盒，帮她遮那些齿痕，瞧动作显然是熟能生巧。
他神情淡然，“过生辰是图自己高兴。”
指腹亲昵地蹭着她后颈，裴执俯首道：“见着你开心，我便觉得欣喜。”
虞听晚的目光直直对着镜中男人，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问道：“你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大张旗鼓过生辰，可先王也没送过你什么礼么？”
“从未。”
裴执垂下眼眸，“倒是三弟送过我一尊玉雕。”
称呼便能分出亲疏，虞听晚了然：“博平侯和你感情当真不错。”
否则也不会在大婚那日为她开道。
裴执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将她颈侧最后一抹绯色掩盖。
他今日没什么公事，顺手将她衣襟拢好后，低声道：“用过午膳，我们去梅林。”
再过半个月，那些述职的封疆大吏都要来魏王府，届时会很忙，恐怕要冷落了她。
“上回天色太晚，没法在院内赏景，有些可惜。我命人将院子重新布置，这几日我们可以住在那。”
待站在梅林的小院外，虞听晚才瞧见块匾额，上头写着“一枝梅花先破春”。
“这是谁的字迹？”
裴执抬眼扫了下匾额，“先王所写。”
“先王喜欢梅花？”
“他没什么特别中意的东西，造梅林不过附庸风雅而已。”
裴执神色平淡，搂着身侧女子肩膀，走进院内，见她颇好奇地打量矮墙上的镂空石砖，忍不住笑道：“怎么这样专注？”
他瞧不出这些石块哪里特别。
“每一块都不一样。”虞听晚指了下离自己最近的，“这个最有意思。”
雕刻了等身的舞姬，美人以扇掩面，本该雕刻扇面的地方挖空，刚好露出墙外一株粉梅。
裴执的目光游移至墙上一瞬，又挪到虞听晚脸上，刚点头，便见她忽然拉着自己衣袖往外走。
她对着眼前大片梅树，微微仰头，“你最喜欢哪个？”
虞听晚自觉神色极为认真，偏眼前的男人轻笑一声，一本正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
他说完顿了一下，随手指了下她身后的朱砂梅，一双眼睛盛满笑意，“你身后那株。”
虞听晚转过身仔细瞧了片刻，似要将它记牢了，回小院后，进屋见书案上有笔墨纸砚，舒了口气。
她想着那盆龙游梅，总有些别扭，哪有收寿星礼物的，但也不晓得该送什么。
她不精于女红，论书画也不及他，似乎只有最擅长的梅花图稍微拿得出手。
待画成一幅，提笔在一旁写下“寒香欺竹瘦，清影带云敧”。
“这不是我年少所作的诗么？”裴执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此刻忍不住微微俯身。
“送给你的。”虞听晚瞧见他怔住一瞬的神色，又说了一遍：“给你的生辰礼。”
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满意，虞听晚抿唇，“这是你自己选的朱砂梅，你若不喜欢，我也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裴执好像终于回过神，低头亲了亲她唇角，目光灼热，“你送的，我自然喜欢。”
*
长安醉云楼内，戴着面具的赤影站的笔直，望着台上姿态妩媚的美人百般讨好看客，眼神毫无波动。
一旁的陌生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说笑着：“这位公子怎的毫无兴趣，难不成是想去看三楼的争魁？”
三楼是一群俊秀少年，赤影眼皮一跳，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看少年不说话，中年男人只当他第一次来，热情道：“小公子看中谁最好提前赎身，否则等会争魁结束，恐怕赎金要翻倍。”
赤影嘴角抽搐一下，聊表谢意，他也分不清什么美丑，就等着争魁结束看哪几个赎金最高。
左右魏王府不缺这点银子。
待争魁结束，赤影看了眼手边玉片，轻轻一扯，整层所有人头顶的铃铛丁丁零零作响。
他的声音冷静，指着台上最前面的几个美人。
“那八个人，我都要了。”
赤影在醉云楼一掷万金，平阳侯安坐于五楼，自然知晓，听闻下面的动静，打算瞧一眼究竟是谁这般舍得。
待瞥见那一箱箱金锭，和木箱上没有丝毫遮掩意的纹饰时，虞修昀脸上笑容僵住，慢慢冒出疑惑。
他推开雅间，莺声燕语入耳，赤影坐在中间，像柳下惠似的。
虞修昀认识赤影，蹙眉道：“怎么回事？”
那些美人见着平阳侯，都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赤影终于得了片刻清静，“明日我便将她们送到徐友珍府上。”
虞修昀长眉紧拧，徐友珍是裴氏麾下猛将，论打仗论忠诚毫无过失，就是好青楼作派。
据说先前想求魏王把花魁赐给他，躲过夫人允准，让青楼女子名正言顺进府。
裴执不是裴旭，对掺和大臣家事向来不感兴趣，断然拒绝。
谁能刺激得魏王百忙之中抽空让心腹来醉云楼？平阳侯几乎一想便想明白了，脸上最后一点和煦也烟消云散。
“徐家人说我妹妹什么了？”
过了片刻，虞修昀抬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平静道：“斩龙卫号称无孔不入，怎么没查到徐将军绿云绕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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